去年上映的《爆機自由仁》雖是主流商業片,但有趣的遊戲世界,配以「死侍」的搞笑演技和眾多彩蛋,教一班觀眾看得津津樂道;加上一點生活哲理的討論,評價甚高。筆者看完電影,對男主角 Guy 苦苦到達的島嶼產生興趣。本文嘗試分析電影故事和這個島嶼如何體現出「島嶼情結」,延伸探討島嶼情結在「模擬實境」故事的套用。
島嶼情結
我們不難在文學和電影中看到一些神秘而迷人的島嶼,例如《彼得潘》故事中的夢幻島(Neverland)、電影《柏鳥小姐的童幻世界》中那所魔幻孤兒園所在的石洲島、「金剛」系列的骷髏島(2017年版更風光明媚);甚至電影大師塔可夫斯基1972年的《星球索拉羅斯》也以神秘的回憶之島作結。作品中島嶼的特殊意義,或可從島嶼情結理解。
地理學家段義孚在他的著作《戀地情結》中指出,從古希臘到大航海時期,島嶼因為和人類生活的陸地隔絕,往往被賦予「島式伊甸園的想像」,象徵人類墮落前的純真和美好,如生命起源、極樂之地、仙島等傳說。這種想像在浪漫主義文學中大放異采,流傳下來。即使現代科學揭穿了島嶼的伊甸神話,島嶼仍然作為一種精神寄託,讓人們逃離大陸上的生存壓力。
島嶼作爲逃離自由城的精神寄托
《爆機自由仁》女主角 Millie 開發了獨立遊戲《海海人生》(Life Itself),卻被遊戲公司老闆 Antwan 盜去原代碼,用于另一款遊戲《自由城》(Free City)。後來,Millie 發現《自由城》保留了《海海人生》的島嶼場景,是代碼被盜的證據。因此,她決心向世人揭示這個被她稱爲「Original Build」的隱藏島嶼。
這個島嶼作為原版游戲代碼的殘留,可以看成《自由城》NPC 們的「生命」起源地;同時,從結局所見的島嶼場景彷如仙境,奇山怪石、飛天瀑布、加上蝴蝶翩翩的草地,充滿奇幻色彩。某個曾見過這島嶼的遊戲玩家,形容島嶼為「some kind of paradise and shit」,完全符合段義孚所指的島嶼想像。
島嶼也是 Guy 和 NPC們渴望逃離日常的精神寄托。自由城充滿罪惡和墮落,NPC們每天重覆同樣行動,被遊戲玩家搶劫、毆打和殺害,或許早生厭意,只是他們還未意識到。例如 Guy 只要閉上百葉簾,便能看到島嶼的影像,並遮擋窗外自由城的景物,展現出美好想像與現實生活的對立關係。再看片頭 Guy 的鄰居全都閉上窗簾,即使他們那時還未覺醒,在「潛意識」中已隱秘地以這個島嶼作為逃離的寄託。及至電影高潮,眾 NPC 緊張地關注 Guy 能否跑到島嶼,並在島嶼終於可見時歡呼雀躍,可以看出他們對於這個伊甸小島的渴求。
Guy 和 NPC 們最終遷移到 Millie 的新遊戲《自由人生》(Free Life),遊戲世界被描繪為生態城市,既有充滿未來感的交通工具,又有恐龍與人共處,沒有搶劫,沒有罪惡,沒有殺戮,一副和諧、和平的景象,更能按自己的自由意志(或人工智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儼如烏托邦。這也體現了烏托邦式想像的島嶼情結,NPC們渴望的伊甸島嶼,最終換來了理想的美好遊戲世界,《自由人生》便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島嶼。
大海邊界是「模擬實境」出口?
《爆機自由仁》的世界建基於「模擬實境」,即角色所在的「現實」(自由城)其實是人工(多爲電腦)構築出來,與「真實」世界難以區分。這類故事多數講述主角發現「現實」非「真實」,從而採取逃離、反抗或妥協的行為,典型例子有《真人Show》、《廿二世紀殺人網絡》、《十三度凶間》、《移魂都市》等。尤其是《真人Show》,《爆機自由仁》中 Guy 的NPC 口號式台詞,還有他對金魚說話的表情,都讓筆者聯想到 Jim Carrey 的表演方式。
當角色發現世界真相後,模擬實境的邊界將會顯現。這些邊界可能是與模擬世界相反的荒蕪,如《爆機自由仁》中「Original Build」島嶼所在的大海、「Multi Player Lounge」入口後方的荒漠;《十三度凶間》同樣用上荒漠,和數碼化的維度空間,甚至虛空。
值得留意的是,大海形式的邊界似乎容易成為模擬實境的出口。除了《爆機自由仁》中的島嶼位於大海邊界外,《真人Show》片場的門口也位於水域外圍;在《移魂都市》的結局中,當主角打敗統治者,解放了城市,一個海岬從城市邊緣的海面上升起,實現主角一直以來美好想像,並很大機會成為主角以後的居住地。
筆者認為,這些場景選擇都與島嶼情結相關。從邊界看向海平線,就如過去的人們在陸地盡頭眺望大海,懷著島嶼情結,幻想更遠方的某個伊甸樂園。島嶼是一種象徵空間,用以投射對逃離生活的渴望,因此島嶼可以各種形式呈現為歸屬、冒險的終點或模擬實境的出口。諸如《移魂都市》的海岬和《真人Show》的門口,雖不是真的一個島,但都反映著逃離現況和回歸美好,體現出對島嶼情結的想像。因此,這些故事選擇在大海之外設立模擬實境的解脫,也是島嶼情結較隱晦的呈現方式。
結語
多得《爆機自由仁》的故事內容及「Original Build」島嶼場景,直接而明確地反映出島嶼情結,我們得以由此看到島嶼情結在本電影和其他作品中的體現。若有朝一日,你發現自己身處模擬實境,又渴望離開這個空間的話,可以試試往大海中心走。(利申:筆者不為任何迷惑行爲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