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畫藝術祭2020】《黑森林蛋糕狂想曲》──非洲黑森林的五段黑暗童話

  《黑森林蛋糕狂想曲》(This Magnificent Cake!)是一部超現實動畫,描述十九世紀比利時殖民的剛果生活。片名來自當時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二世(Leopold II)的名言:「我不會放過任何讓我們嘗到一片超絕美味非洲蛋糕的機會。」這部動畫獲得不少大獎,包括安錫國際動畫電影節最佳法語動畫短片獎、2018年札格瑞布國際動畫電影節(Animafest Zagreb)動畫長片大獎及渥太華國際動畫影展首獎。

  在十九世紀初,比利時源源不絕地向剛果汲取奴僕人力與豐厚物產。許多應徵入伍的剛果人因不符合生產配額而被例行公斷,有數百萬人被殺。不過動畫避免任何明顯歷史參考,以免電影變得教育性及被逼背負無法在電影充份解釋的複雜概念,導演表明只想呈現殖民主義的荒謬性,而五個章節恰似非洲黑森林的五段黑暗童話。

  第一章是 “The King’s Dream”。比利時國王Leopold II 成功在十八世紀末的柏林殖民會議上游說各國讓他殖民剛果。及後他發了一個惡夢,惡夢裡他不斷聽到哀鳴的噪音。發出噪音的是布榖鳥,它把鳥蛋扔進其他鳥巢,要其他雀鳥幫助照顧他的後代。就如白人闖進非洲人的「鳥巢」而坐享其成。他走到花園裡去尋找噪音來源,途中撞到以他自己為模型的巨型石像。水從石像的嘴巴和耳朵噴出,弄濕了國王。翌日當皇室欣賞音樂表演時,國王覺得單簧管聽起來像夢中的噪音,所以命令單簧管演奏者停止演奏。

  第二章是“ The Hotel Pygmy”。非裔中年侏儒Ota在剛果叢林中的一家服務殖民者的酒店做侍應。他的頭上總是綁着煙灰缸,整日站在一個寫着 “Cendrier”(煙灰缸的法文)的標誌下。他的妻子和孩子在一場大火中喪生,現在為他僅餘的家人賺錢。最後他被一個嬌縱的孩子推倒的鋼琴砸死。

  第三章是“The Fate of Van Molle”。知名比利時麵包店Van Molle Patisserie的其中一個繼承人Van Molle偷走了家族所有財產潛逃到非洲,終日過着醉生夢死的靡爛生活。途中因爲他在橋上亂扔的蕉皮導致同行的非裔奴隸們和他的所有行李全部墮橋。寂寞的他和一隻蝸牛成為了朋友,幫蝸牛戴假髮,餵它喝啤酒,後來卻意外觸動石頭滾落殺死了它。及後他為傷害了家人和蝸牛而哭泣,為丟失了的行李而惋惜,卻對因他喪命橋下的奴隸不屑一顧。

  第四章是“The Lost Porter”。只有一名奴隸倖免於上一章的橋難。他抱着他最好的朋友的斷頭,站在小溪旁悼念。此時被禁止演奏的單簧管音樂家被發出回音的叢林吸引而走到小溪旁,不小心嚇到奴隸令他掉進河裡。

  最後一章是“The Deserter”。Louis不願參軍,也不願因逃兵而坐牢,所以用盡積蓄去非洲殖民地找搬運磚塊的工作;Van Molle弟弟的兒子Pierre也打算去非洲找Van Molle報仇。Louis和Pierre於是結伴而行,但Pierre在叢林中因病逝世。Louis後來發現了Van Molle和蝸牛最後相處的洞穴,在洞穴裡有一間開着燈的房子。這是Louis的家,他的父母亦在裡頭。Louis躺在床上,夢到國王邀請他分享他的非洲旅程探險很有趣,並稱讚他是一個非常好的男孩。

  動畫裡的人物造型皆為羊毛氈公仔。以公仔為故事人物諷刺時弊早有先例,例如1662年英國的〈Punch and Judy〉。製作羊毛氈公仔需要使用鋒利的針頭將一團羊毛刺進泡沫塑料,有條不紊地把材料互相推擠直到呈現預期的形狀,就如被殖民的剛果人的命運。動畫裡每個羊毛氈人物都看似柔軟、童真、不具威脅,但現實卻相反。每個毛氈公仔的紋理、五官都相差無幾,觀眾需要多費心神才能認住每個人物,相反場景、道具、音效卻描繪得非常細緻,使用定格動畫技術拍攝(每個幀分別拍攝),連水、啤酒瓶、法式長棍麵包都用羊毛制成,每個小細節都極之執着,兩者對比下正正反映殖民主義下受害者被漠視的景況。

  動畫裡白人並無對非裔人作出直接暴行,多數人物都因墜落意外而死,例如被小孩當作皮球扔出窗外的小狗、被看起來像人的石頭砸死的蝸牛、被一個嬌縱的孩子推倒的鋼琴砸死的非裔侍應、被蕉皮滑倒而意外墮橋的一群非裔搬運工、受驚而墜河的非裔工人。明明是黑色幽默的情節,卻無一觀眾笑得出。責任無從追究,死因皆為意外甚至有些可笑。死去的人物沒有追訴權。他們的離去也似乎無關痛癢,泛不起半點蓮漪。

  動畫裡的五個章節大致上沒有直接關聯,但偶有重疊。風格超現實,故事穿梭於酒精和夢境,尤其在第五章,相信觀眾以致Louis自己也分不清現實。國王從來沒有踏足過殖民地,以為Louis的非洲旅程一定非常美好。Louis最終會如國王所願讚美殖民主義,還是誠實告訴國王殖民主義的殘酷?而Louis究竟相信或敢於相信哪一個現實?歷史和觀眾又相信和忽略了哪一個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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