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電影節2020:短片競賽】送別不是親人的親人,訪《入世》導演吳郁芬

  台灣短片《入世》故事講述一名外籍女傭莎莉,他的雇主阿公在突然過世後,其膝下子孫不聞不問亦不返鄉處理後事,沙莉只好默默一肩扛起喪禮繁文縟節的重責大任,以她的方式送這位「不是親人的親人」最後一程。本片飾演主角的陳莎莉為素人,以她自然生動的優異演技,一舉提名金鐘獎「迷你劇集/電視電影」最具潛力新人獎,本次在高雄電影節短片競賽單元中放映再受矚目。

  《入世》是台灣公共電視台(簡稱公視)「人生劇展」的案子。導演吳郁芬透露,自己其實是想給自己理由多回雲林(台灣中部)老家看看,因此寫了一個和家鄉有關係的故事投案。從最初送件給公視初審,三個月後進行田野調查,九個多月後拍攝完成。最初她的田調方法相當土法煉鋼,在菜市場看見新住民就上前提問,直到後來透過雲林縣政府的相關仲介機構,才正式找到七位移工女傭進行最終的訪問,陳莎莉也是當時的其中一位。

  這位幾乎可以算是橫空出世的陳莎莉,其實原本是一位印尼文的翻譯。導演吳郁芬當初選上她是因為:「她就是劇本裡莎莉的樣子,本人就已經很適合,不太需要磨合。」更令人意外的是,導演並沒有給她任何表演訓練或準備,也沒有給太多指示,只有讓她習慣攝影機,吳郁芬說:「只要讓她習慣攝影機就會很好,和其他職業演員對戲也毫不生澀。」她更透露:「片中飾演四叔公的蔡明修一開始會好心做戲或是控制場面,但是因為莎莉是素人完全不懂表演邏輯,當下不知道如何反應,大家沒有預期這種狀況,反而逼出了許多真實反應。最後所有人都像是把『演』的成份抽掉,生活化的真實氣氛就跑出來了。」或許了解也確信莎莉的演員特質,正是《入世》成功並令人信服的關鍵之一。

  片中莎莉成為台灣傳統喪禮的後輩家屬代表,她的回教頭巾之外又戴上「披麻帶孝」的頭紗,一語不發地跪在靈堂之前,宗教、種族、文化禮俗和儀式場景在此疊合,這幅影像看起來非常衝擊。回教其實是一神信仰,伊斯蘭不允許信奉其他神明。原劇本也因為這樣的考量,並沒有要求莎莉戴上頭紗,莎莉卻願意主動配合。吳郁芬說:「因為她覺得這是『阿公的方式』,她覺得她會用這種方式送他一程,至於她自己私底下,禱告就好。」另一場戲在火葬場,拍攝前吳郁芬特別關心莎莉,她說:「我就問她會不會怕?她說沒關係她有去廟裡拜拜。莎莉還解釋說:因為那是你們的鬼,所以我去找你們的神拜拜。」台灣特有的多神信仰,似乎也拓寬了新住民對於信仰的接受程度和思考模式。

  《入世》故事靈感來自於導演吳郁芬的田野調查和親友間的真實故事,片中唯一男性主要角色四叔公,從頭到尾不斷嫌棄阿嬤和莎莉因為是女性,所以張羅喪禮不週,甚至要求莎莉「配合演出」哭出來,以滿足台灣喪禮儀式的哭孝傳統,莎莉配合不來,最後只好請職業孝女來哭靈。四叔公對莎莉和阿嬤失望透頂,字字句句都是怨懟。或許四叔公怨的不只是當下的情境,更是整個台灣鄉下因為人口外流而難以延續傳統的窘境,甚至是對禮俗儀式中居然缺席的男性聲音感到沮喪。吳郁芬補充:「片中所有事情都是真的,在那種情境之下,他們或許就必須做出這些反應。鄉下地方的男性都是這種性格,甚至更加地過份和直接,田調的時候我跟她們去菜市場,常常有攤位老闆講出更過分的話。」

  回應片名《入世》,導演吳郁芬解釋說片名其實有兩個意思:「故事中雖然過世的是阿公,但整部片其實是聚焦在莎莉身上,莎莉因為在經歷了阿公後事後,好像更懂了一些什麼,所以想要把片名取做『入世』;而在佛學裡,其實意思是相反的,入世的意思是遁入「空」的境界,也就是離開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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