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高雄電影節】《荒漠烈女大逃殺》:寡婦與孕婦的砍殺公路之旅

砍殺電影(slasher film)受剝削電影(exploitation film)影響,或剝削電影受砍殺電影影響;砍殺電影與剝削電影被認為隸屬於彼此,而剝削女性是剝削電影經常招惹的批評。公路電影(road movie)的主角多為男性,其驅車出發的目的經常是亡命天涯或透過冒險來尋索自我。砍殺電影與公路電影,此兩電影類型傳統上皆被視為陽剛。印尼新銳女導演莫莉蘇亞(Mouly Surya)的《荒漠烈女大逃殺》(Marlina the Murderer in Four Acts)既砍殺也公路,卻翻轉了砍殺電影與公路電影的陽剛傳統。

翻轉未必新奇,女性主義電影批判自1970年代起發展至今,替砍殺電影或剝削電影翻案者大有人在。理論與文本互相影響,理論替文本開闢了新的閱讀,文本也反過來吸收理論而催生出挑戰傳統的新文本。最經典的女性主義公路電影《末路狂花》(Thelma & Louise)便是一例。然而,上述的文本或理論皆屬於美國脈絡。倒不是說地域不同就無可比擬,《荒漠烈女大逃殺》對陽剛電影傳統的翻轉若置換到美國脈絡,雖不新奇,卻相映成趣。但有意識也好,潛意識也罷,莫莉蘇亞的印尼人身分都在其作品中流露無遺。這一點可從女主角瑪蓮娜在丈夫死後伴屍說起。

《荒漠烈女大逃殺》始於瑪蓮娜既流產又喪夫不久。丈夫的屍體被風乾成木乃伊,置於客廳的角落,與印尼托拉查族(Toraja)將往生者製作成木乃伊的習俗相似。不過,儘管《荒漠烈女大逃殺》打從一開場就強調自己是印尼電影,介紹印尼或印尼的習俗卻非其目的。《荒漠烈女大逃殺》的關注仍是女性。丈夫的死象徵瑪蓮娜失去了男人的保護,而女人必須由男人來保護的社會,是一個極端父權的社會。死去的丈夫只能以木乃伊之身,待在客廳一隅,旁觀七個男人闖進家裡。這個家因為一家之主的死亡,頓成無主之家。七男不只要掠奪瑪蓮娜的財產,還要掠奪她的身體。在極端父權的社會裡,女人既非個體,更非主體;女人是男人和家庭的附屬,一個失去男人的女人和家庭,只待下一個甚至下一群男人來佔有。

以上是第一幕──「搶劫」(robbery)──的上半部分。幸而瑪蓮娜也非省油的燈,而在下半部分毒殺七男中的四男(另兩男出外辦事),並在為首的馬庫斯強暴她時,刀一揮將其頭顱砍下。可是,這趟復仇之旅絕不輕鬆。儘管瑪蓮娜殺死了搶匪,她依然免不了先被強暴。除了實際的強暴,當瑪蓮娜在第二幕「旅程」(journey)裡帶著馬庫斯的頭顱上路,並在第三幕「招供」(confession)裡抵達警察局報案時,警察卻愛理不理地責怪她為何「讓」別人強暴自己,又質疑她要怎樣證明自己被強暴。

瑪蓮娜在電影結束前又被強暴了一次。這一次,無力自救的她被臨盆在即的好姊妹諾維所救,用的卻是瑪蓮娜當初殺搶匪和馬庫斯的方式。在極端父權的社會裡,無論是哪種女人,是寡婦還是孕婦,都得武裝起來,砍殺男人。但,砍殺之後呢?《荒漠烈女大逃殺》在強暴/復仇電影(rape and revenge film)的傳統三幕結構[1]上增加了第四幕──「誕生」(birth)。瑪蓮娜與諾維及其新生兒騎車離家,或者比砍殺男人的血腥畫面更叫女人振奮。

 

《荒漠烈女大逃殺》將於2017高雄電影節放映,完整訊息請參考雄影官網https://www.kff.tw

 

注釋:

[1] 強暴/復仇電影經常以強暴事件為第一幕,第二幕描寫受害者如何重新振作,第三幕報復加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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