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高雄電影節】《偷心女巫》:男人是女人的奴隸、女人是愛情的奴隸

《偷心女巫》(The Love Witch)的女主角伊蓮宣稱:「巫術是我的信仰,這信仰比你的基督教還古老。」的確,如果我們不循《聖經》以神造天地為世界及基督教之起源,而以教會之形成及基督教(包括天主教)被確立為西方主要宗教起計算,巫術顯然才是歷史更悠久的那一方。歐洲的巫術傳統可追索至古希臘,七至十五世紀之間,歐洲經歷了基督教化(Christianization),獵巫隨之而來,並持續至十八世紀。沒有人會認為基督教是邪教,儘管當時的基督教也如巫術般殺人。然而,女巫因基督教而死,但巫術又真的殺人嗎?誰又能證實誰真的是女巫?

相較於在三百年獵巫史中數萬乃至於數百萬(學術界各有不同的估計)冤死的「女巫」,伊蓮倒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巫,並對自己施行巫術、信仰巫術直認不諱。《偷心女巫》的時空設定很有趣,儘管伊蓮並非生於獵巫盛行的中世紀,但電影的懷舊氣氛甚濃。觀眾可憑戲中人物所使用的手機、電郵等推測故事發生在現代,但畫面的色調及陳設、人物的服裝,卻通通比照1960年代。刻意的時空錯置除了帶給觀眾虛實不明的魔幻感,符合巫術的主題和電影所屬的恐怖類型,也呼應著巫術悠久的歷史。在1960年代的懷舊氛圍裡,甚至還安插了一場中世紀(更準確應為文藝復興時期)的婚禮,將時空錯置發揮到極至,正如伊蓮對愛情的渴求也同樣極至,極至到她對男人下愛情毒咒,不只要他們愛上她,更要他們愛她愛到死。

用巫術迷惑男人是對女巫最普遍的其中一個想像,也許比殺人更加普遍。獵巫的理由(或藉口)經常與女人的情慾有關:女人心智脆弱,易受魔鬼引誘,成為魔鬼的新娘或引誘其他男人。伊蓮顯然不是一個心智脆弱的女人,她心智堅定地篤信巫術;透過其堅定的心智及對巫術的執著,《偷心女巫》扭轉了把女人想像成被動的獵巫。獵巫者未必真的認為女人被動,事實或許恰恰相反。但今日先替女人貼上心智脆弱、易受引誘的標籤,他日當若有很主動、很強勢的女人,便可輕輕鬆鬆地將女人的主動和強勢全歸咎於魔鬼。於是,女人依然被動,男人才是唯一能合法地行使主動的主體。獵巫者真正害怕的不是魔鬼,而是既主動又強勢的女人。

而這個既主動與強勢的女人,正是《偷心女巫》的主角及主體──伊蓮。然而,伊蓮的主動與強勢卻沒有讓她成為「男人」,反而成為「女巫」。伊蓮的目的並不在於證明女人也可以如男人般主動及強勢,她的主動與強勢,是女性或女巫的主動與強勢。正因如此,她的女性化形象具有戰略性及必要性:戰略性在於引誘男人,必要性在於不變成男人。倒頭來,伊蓮那叫男人難不動心的容貌與身材都是她用來達到目的的工具,而她的目的原來與白馬王子或對先生(Mr. Right)發生真愛,卻反而證明了沒有真愛或愛情永遠不夠。所以,伊蓮必須不停與男人戀愛,榨乾他的愛,再與下一個男人戀愛。這就是伊蓮的困局──她利用其女性特質在愛情裡反操控男人,愛情卻也反過來操控著她只能永遠戀愛。

女性主義導演安娜畢勒(Anna Biller)透過《偷心女巫》提供了女人在愛情裡反客為主的可能性,卻同時反問女人:可否不要男人、不要愛情?

 

《偷心女巫》將於2017高雄電影節放映,完整訊息請參考雄影官網https://www.kff.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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