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影香港電影節】徘徊在頸與項之間:吸血鬼片《女孩夜半不回家》

《女孩夜半不回家》這部半伊朗的電影,最容易令人聯想起的,肯定是《我在伊朗長大》(Persepolis,2007)──也是伊朗,也是女性,那次是出國的女性回來,這次是在Bad City的女性想要離開。說《女孩夜半不回家》的主角為「女性」其實並不夠準確,她其實是女吸血鬼。她所穿的,其實是最普通不過的伊朗女子裝束,但在黑白的畫面中,她穿著頭巾的身體彷彿是浮在半空的。她在城鎮中遇上滿身有紋身的古惑仔,那古惑仔以為這個夜半不回家的女孩是妓女,就把她帶回家裡去。就在那古惑仔以為這個嫻靜的女子在含吮他的手指後會為他下半身服務,女子就露出吸血鬼特大的尖牙,然後把他的手指咬下,吸著他的血把他弄死。那半截手指被吐到地上,一根如陽具的圓柱體在地上的血泊中,當中的隱喻實在不言而喻了吧。

這是導演的第一部故事長片。導演Ana Lily Amirpour是伊朗裔,在英國出生,在美國長大,單看這背景就知道這影片不是「純粹」的伊朗片,有評論甚至指出,這個電影中的Bad City,可以看成是半美國半伊朗的城市:當中的人說伊朗話,穿伊朗服,但當中的罪犯和古惑仔的形像,以像活脫脫的從如底特律般的城市來。至於女主角這位女吸血鬼,在如荒漠的城鎮中獨自一人,離群而居。整部影片中沒有第二位吸血鬼出現了,就只有她,在孤獨、隔絕之中。她本身就像復仇者的化身,第一次出現時,就抓住一位小男孩,問他他是否一個好男孩,若然不是好的話,她的「報復」就會臨到他身上。而她的「報復」也的確出現,首先是那個紋身的古惑仔,最後是男主角Arash的父親,都是因傷害其他女性而遭到吸血鬼的報復。這女孩,彷彿就像判官一樣,以她的利牙來懲罰「不好」的男人。

因著女孩的「報復」,男主角Arash得到了好處──他幸運地獲得了那古惑仔的財富和他的毒品貨。在一場化妝舞會中,Arash裝扮成吸血鬼之祖Dracula,會後他就在路上遇上這個夜半不回家的女孩。一個裝扮成嫻靜女子的吸血鬼,和一個裝扮成吸血鬼之祖的軟弱無能男,他們就在這場錯認中開始了浪漫和愛情。我會說,與其說這影片是陰森的女吸血鬼之復仇,不若說它是一場浪漫的慢舞,特別是隨後Arash跟著女孩到她家,然後在她家中3漫舞起來。不論觀眾務必留意,這場漫舞暗藏危險的:就在Arash忘我的仰著頭享受與女孩的接近時,女孩的尖牙雖然閉在口中沒有露出來,但她的口就一直在Arash的頸項附近徘徊,彷彿一張口就可以咬下去。而咬下去,又確是吸血鬼類型--甚至是浪漫吸血鬼類型--的一個常規:透過咬,彼此才能認同/同化,才能有浪漫的可能。而在這影片中,這個吸血鬼咬人的常規被換置了,Arash送女孩耳環並以針在她的耳上打洞,以代替吸血鬼牙咬人的情節。如此我們必須要問:這場耳環/耳洞的戲,到底是否馴化了吸血鬼的怪物性呢?

答案是否定的。女孩在接受了耳洞後,反而好像能力更大般,飛起來就咬人,吸人血,弄死傷害其他女性的男人。最後就撲在Arash的爸爸身上,把他咬死。Arash知道他父親死了後,以為自己都會有危險,就跑到女孩的屋子去拉著那女孩要她跟他一起離開Bad City。正當女孩在收拾行裝時,他發現他家的貓竟然在女孩的家中。其實那刻他大概已經有所覺悟,推斷出那女孩可能就是是吸血鬼,最後還是決定繼續向前走去。女孩的尖牙是她怪物性的表徵,而這個怪物性既是藏在嘴裡,亦是藏在頭巾之下。它們不顯露出來沒有危險,她可以是個嫻靜女子,一顯露出來就能「去勢」,就能把男人的手指咬下來。然而,在這場浪漫的舞步中,人與鬼沒有誰被誰同化,更沒有會死與不死的壯烈情愛,而不過是我知道你無能,你也知道我的怪物性,沒有誰要驅趕誰,也沒有誰要威嚇誰。影片仿如輕輕的一咬,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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