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人的共同見證──訪林子穎、黃頌朗《未竟之路》

雨傘運動結束一年多,文字紀錄率先出現,多本關於雨傘運動的書在市面流通,後來就是影像作品,特別是紀錄片。也許,在新聞資訊越來越缺乏和不全面的年代,紀錄片代替了深度新聞報導的角色,向大眾展示很多在公共媒體上未能看見的情況。

林子穎和黃頌朗都是出身於香港大學學生會校園電視,黃頌朗剛剛畢業,林子穎則尚在香港大學唸書,他們都已經脫離校園電視的行列,卻繼續執起攝影機,完成這部《未竟之路》。《未竟之路》──一如所有雨傘紀錄片一般──都是在偶然之下促使而成:沒有人知道運動會爆發,也沒有人能預計運動的走向,就像這影片,其實開初計劃不過是想要拍攝罷課,但誰能預計9月27日晚上會佔領公民廣場,然後引發一場歷時差不多三個月的佔領運動呢?

馮敬恩

《未竟之路》主要拍攝兩個人物──現在已成為香港大學學生會主席的馮敬恩(Billy)和同是香港大學學生並於運動後到英國以學生代表身分參與聽證會的許彤(Popsy)。林子穎說:「影片開初並沒有計劃拍攝Popsy的,所以現在關於Popsy在佔領時的影像不多。當然除了拍攝Billy外,還有另外幾個參與佔領的人,但後來因各種原因,沒有用上他們的片段。」那麼又是為何選Billy和Popsy的呢?「是想呈現制度內與制度外兩種學生的情況。Billy後來成為學生會的骨幹,可以算是制度內的人物;而Popsy雖然以學生代表身分參與聽證會,但她從來都是制度外的人。」

由於一開始並沒想要拍攝Popsy,所以運動期間她的片段只有極少量,然而,除了Popsy的片段少,金鐘與旺角片段的比重也是不成比例:金鐘主導了《未竟之路》的影像,旺角只有一、兩件事件。林子穎指出:「主要是因為金鐘的事態發展有比較清晰的脈絡,有不同的事件可以看出金鐘佔領的發展和動向。而旺角呢?則比較eventful,未能清晰看到事情發展的脈絡。」但除了這個原因外,他們兩個也談到製作時實際的原因。「我其實是10月才第一次落到現場,」黃頌朗說,「之前都是在港大中管理Facebook的專頁,發放消息,所以我一開始對運動的感覺比較抽離,那時的片段都是夠林子穎在現場拍的。」而林子穎則指出,由於佔領期間需要兼顧其他的事務,不能全程跟著受訪者跑,中間後多事情都沒有紀錄在案的,「Popsy是後加的,更缺少她的片段。於是我們則把主題和重心稍稍轉移,轉到後雨傘二人的反思和再走下去的路徑。」

Popsy

問及如何在運動參與者和紀錄者之間的定位,林子穎說其實她不好受:「我是一個會參與行動的人,但在佔領期間,很多時候要擔當紀錄或記者的角色,只能拍攝著自己認識的人去衝,然後受傷,自己則因為要保護著攝錄機而需要抽身其中。不少時候,在衝擊過後冷靜下來,自己都會感到內疚。」聽著林子穎的回答,感到她在那時是壓抑著一股要衝的動力,才能完成拍攝。

對於林子穎和黃頌朗來說,他們都覺得雨傘運動是他們這一代人的共同見證。「對於我們的上一代來說,八九六四是他們的共同見證,至於我們這一代,雨傘運動成為我們的share identity。」林子穎說,面對這個共同見證,有人會像他們尋找新的方法再去參與和延續,「但也有不少人過後是十分灰心的,感到一遍混沌,內心有條傷痕。三個月的佔領過後,又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感到迷失,看不到還有改變的方法。」黃頌朗也認同一代人的見證的說法,「我是在尋找新的方法來重構這事件,希望可以一直延續那運動。我並不覺得運動完結是『掘頭路』,我在尋找新方法,影像,給了我那條路。」

最後,他們談到片名「未竟之路」,是來自Robert Frost的〈The Road Not Taken〉。「我自己很喜愛Frost的」林子穎說,「所以用上了他的文題,表示出還有路可以選擇。而中文的翻譯又有多一層意義。『未竟』,也是『未完成』的意思,可以指心中有團火,繼續模索,以帶來更多的改變。」

林子穎(左)、黃頌朗(右)

* 鳴謝導演提供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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