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城市廢棄管的悶音

2013 | 中國、美國 | 65min | 彩色 | HDCAM
普通話對白、中英文字幕
導演 : 黃香、史杰鵬、徐若濤

「她們賴以生存的辦法就是拆除這座城市」[1]。一篇形容甘肅玉門市搬遷之困的報導如是形容。作為現代中國第一個石油重鎮,玉門曾經是中共資源城市的典範;然而,隨著油井乾涸,玉門市政府和油田分別搬遷至新玉門市(前玉門鎮)及酒泉,今天的玉門儼如空城。留下來的,除了流連工地的野生動物、被拆除的一磚一木、斷裂的輸暖氣管、廢樓和空田,便是不願意或負擔不起搬遷的玉門市人。他們將平房拆成紅磚、管道拆成瓦礫,將空城還原為無有,支撐自己的生存。

由黃香、史杰鵬、徐若濤拍攝和導演的《玉門》,毋寧是對玉門市遺民生存狀態的描寫。全片徘迴於虛與實、內與外、紀錄與介入、敘述與意境等藩籬,以城市邊陲景觀烘托出個體的抽離與無力。六十多分鐘的影像,環繞四位無名角色與時間、記憶、敘述的拉扯和抗衡。對《玉門》而言,跳脫的鏡頭、斷裂的敘事和聲話的不協調是拍攝手法,更是被拍者的生存狀態。「我曾經在醫院的花房買過花。那是去見一個住院的女人。女人還跳舞,卻總生病。」電影開首的男聲旁白如是說。由是,跳舞便成為片中一個重要的符徵:在山谷中翩翩起舞的女人、在石柱上擺動雙手的赤裸男子、模仿韓星組合Wonder Girls的Nobody起舞的年輕女子。觀眾甚至難以從舞蹈中剖析舞者的身分、來歷、或舞蹈本身的意義。

如果硬要說《玉門》是一套紀錄片,那便是對拍攝過程的後設紀錄。片中不只一次以「好,開始!」開展新的一幕,間接展示著《玉門》拍攝過程虛構、被塑造和經過修飾的一面。同樣,如果硬要說《玉門》是一套劇情片,那便是將玉門市移民精神面貌戲劇化。其中一幕,黃衣女子對著城市中生鏽的管道(無人知曉這是輸油管、暖氣管、抑或水管)吹奏,悶哼著單調的音節。導演特意將畫外音與城市景觀重疊、並列,女子的悶哼就此傳擴到整個城市,成為玉門的主旋律。

諸如此類既破碎又不乏連貫性的場景,充斥整套《玉門》:穿牛仔褲的年輕女子在牆壁上作畫,譜出一個簡單的面容。鏡頭繼而轉向黑暗的角落;遠方街道上似有鑼鼓之聲,一名男子從陰暗的巷道步出,大街卻空無一人。男子步向破敗的瓦屋,畫完畫的女子逕自走遠,男子走近牆壁,在同一位置補畫另一個面譜。

至片末,戲中反覆出現的男子,在四堵石屎強籠罩之中,在烈日曝光下觀賞底片。隨後,七十年代台灣民謠歌手包美聖的《看我聽我》再次響起,鏡頭重現玉門的街景,歌聲在曳然而止的屏幕上繼續播送。對《玉門》而言,意義的拼湊與撰寫,要待映像的落幕後才開始。

 

註釋

[1] 摘自「《南方周末》:“石油城”玉门艰难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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