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看港產片製作今昔──監製朱嘉懿

電影文化中心(香港)一向以香港電影、視像及文化的播種者為己任,在未來一年將舉辦「電影文化沙龍」系列分享會,合共五回、二十五講,氣魄不可謂不大。11月29日第一炮「創造製作座談」正式開講,請來《救火英雄》資深監製朱嘉懿女士(Julia)與獨立電影人張偉雄先生對談,分享她多年來從事監製的經驗和心得。

談及香港電影業,曾經在德寶、嘉禾、英皇等大公司主管製作的Julia可謂百般滋味在心頭。她入行的時候正好趕上香港電影業起飛,躬逢其盛,然後見證整個由盛轉衰的過程。近年親身經歷了香港電影進入大陸市場的「合拍時代」,當下又目睹大陸市場漸趨成熟,東南亞對進口港產片需求不再,香港電影又一次陷入迷惘,不知何去何從。身為時代的見證人,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有幸有不幸」。

她回想當初入行時尚算順利,而契機正是來自中心的前身「香港電影文化中心」。她在中心認識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其中好些會員本身是行內人,當得知需要場記時便自動請纓。她首先進入香港電台,繼而轉到廉政公署電視,其後才真正闖入本港電影圈。

Julia說一九八零年代的製作環境頗為稱心如意,做監製的不需要過慮資金來源,工作只是花錢,用錢得當便做好本份,賣片有發行部代為負責,毋需操心。那時亦沒有審查制度,製作人只要認定故事有看頭、有觀眾,便只需專心一意把製作做到最好,不超資、作品好看即功德圓滿。回頭去看一九八零年代,那是一個創作人、製作人都毋需瞻前顧後,有創意便可幹出成績的黃金時代。

她舉了當年策劃的《秋天的童話》(1987)作個案分享。導演張婉婷初出茅廬,有新晉影人的熱情和幹勁,在處女作中拍自己熟悉的題材,角色船頭尺(周潤發飾)正是以亡友作人物模型,才能如此刻劃細膩、真摯動人。Julia認為初次拍片時用自己熟悉的題材,這一點值得新晉導演借鑑。

《秋天的童話》一幕

然而,當時張導演講故事手法尚欠圓熟,而且在美國取景拍片時因無人管束,導致嚴重超資,花去四分三資金卻只拍了四分一戲份,差一點令作品胎死腹中。幸好有一個專業團隊幫助才能令該片起死回生,如美術指導黃仁逵憑幾張寶麗萊照片,便巧施妙手在香港重建了原應設於北美的室內場景。

將《秋天的童話》與年初上映的《救火英雄》拿來比較,正好看出二十多年過後香港電影製作換了人間。從製作上看兩部作品分別不大,後者是英皇電影出資開拍,導演又是一個「不太聽話」的新人(郭子健導演由獨立電影起家,嶄露頭角,繼而流轉入主流電影),製作不外乎把拍電影拍好為止。然而,電影工業的大環境早已天翻地覆。

面對當前東南亞已有本土製作和大陸市場開放,香港昔日的優勢已蕩然無存,今日的創作人再不能抱着「有麝自然香」的心態,被動地等老闆開戲。Julia強調創作人要主動出撃找老闆,既要想好能賣座的題材,又要替投資方考慮資金回收等細節。她深嘆找老闆是一門艱深的學問,因為需要懂得如何包裝自己,包裝自己的項目,並對整個項目有相當的瞭解,如對投資金額心中有數、知道如何回收資金、目標觀眾是誰、用甚麼演員班底作招徠,以至在那一個檔期發行等等。只有做足全套工夫,才有望獲得一個拍片的機會。因此,她認為香港電影正經歷一個前所未有的艱難時期。

《救火英雄》一幕

不過,危中有機,Julia認為前景並非一片暗淡。目前香港電影業最大的困難是找不到資金,因此改為投資小型製作,而小製作請不起大導演,恰恰造就一個機會讓新導演大展拳腳,拍攝自己想拍的本土電影。新人只要把握機會,展現才華,便可在行業立足,業界也正好由此吸納新血。

台下電影系學生有意入行當監製,希望向朱監製取經。她說監製是一個行政的職位,在今時今日尤其如此,融資、發行、宣傳等各方面都要兼顧。往往需要組成一個吸引的演員班底,敲定預算,將項目包裝妥貼,並花氣力遊說投資方才能成事。歸根究底,監製扮演中間人的角色,負責調和投資方、導演、發行商、宣傳部等各方,在質素和預算之間取得平衡。Julia認為一個成功的監製性格應善於協調,不過於偏執。

與此同時,監製也是一個創作的職位,因為所有工作圍繞創作進行,像《秋天的童話》,要在資金緊絀的情況下完成拍攝,十分很講求創意。Julia再舉了兩個關於改片名的例子,第一個是郭偉倫有關冥婚和童養媳的作品,原本的片題不濟,她便決定借用唐滌生的經典戲寶《牡丹亭驚夢‧幽媾》,將片名改為《幽媾》,並重新設計海報,突顯片名蘊含的意象,對該片在國際影展獲得垂青幫助匪淺。

另一個例子,是即將上映的新片《踏血尋梅》。劇本固然精采,導演的才華無可置疑,但原來的片名卻叫《踏雪尋梅》,Julia戲言難不成是古裝武俠片?由於故事以一宗血案為懸念,而血案又是主要的類型片種之一,於是她提議改為將「雪」改為「血」,既能道出題旨,又不減它風格電影的品位。

雖然她會要求導演在一些細節上作出妥協,但對於導演的創作十分尊重,極力維護導演所堅持的風格和思想。她認為看中一個導演的長處才跟他合作,無必要改造他,不然就不要合作了。幸好跟她合作的導演大都能從善如流,在無傷大雅的地方與監製合作妥協。

「從主創開始:監導編攝演」下一場講座將於12月13日(六)舉行,主題為「時代、香港、故事」,邀請了編劇陳文強及編導翁子光對談。詳情見:http://www.hkfcc.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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