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馬提亞:此地他方》(In Sarmatia,2013)
《薩爾馬提亞:此地他方》(In Sarmatia,2013)

【TIDF焦點影人】真實的邊景──德國紀錄片大師弗柯・克普

跨入國界與地景,穿越歷史和歲月,以攝影機望向世人,第十二屆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TIDF)策劃焦點影人單元──弗柯.克普(Volker Koepp),選映十一部生涯代表作,完整分享德國紀錄片大師的創作歷程。

克普成長與求學於東德時期,自1970年代加入東德電影局開始創作,生涯累積超過六十部作品,皆關注小人物的生活與地方風景,記錄下1989年柏林圍牆倒塌前後的動盪、經歷納粹大屠殺的倖存者,並國境邊陲居民的自我認同。他現年七十六歲仍創作不輟,並多次入選柏林影展、萊比錫紀錄片影展、瑞士真實影展、歐洲電影獎等等,獲獎無數。適逢東西德合併三十週年,TIDF首度在亞洲系統性介紹他的作品,別具歷史意義。

 

見證時代:「維茨托克女工」系列與「布蘭登堡三部曲」

克普1944年生於波羅海旁的斯塞新(舊名:斯德丁)──二戰前屬於德國,戰後被劃分為波蘭領土,也因為主權更替,人民對國家的認同變得混亂複雜。故鄉的經驗讓他深切體認到,外在的政治與戰亂將迫使地方的人事物產生變化,而這些變化又會銘刻在人的成長軌跡與記憶之中。這樣的關懷視角貫穿他的紀錄片創作。

克普早年於東德電影局任職二十餘載,大量拍攝東德人民的生活景況,其中,記錄時間跨度達二十三年的「維茨托克女工」系列堪稱其代表作。自1970年代起,克普在維茨托克小鎮的成衣工廠跟拍三位年輕女工,她們歷經社會主義、柏林圍牆倒塌、東西德合併、資本主義進駐,人生被時代殘酷地推往不同道路。TIDF選映該系列中三部長片《在維茨托克的生活》(Life in Wittstock,1985)、《維茨托克摩登時代》(Modern Times in Wittstock,1992)、《追憶維茨托克》(Wittstock, Wittstock,1997),精煉她們在時空背景轉換下的生命變化。

「布蘭登堡三部曲」則自1989年拍攝至1991年,記錄製磚重鎮采德尼克的工人,在德國歷史關鍵分野前後截然不同的生活。首部曲對時政有所批評,當年在東德遇上電檢刁難,修整完才得以放映;一個月後,柏林圍牆倒塌,後兩部曲記錄小鎮失業率飆升、東德貨幣走入歷史的情況。人民對社會主義的信任消失殆盡,被迫進入另一個時代之際,也只能感傷地向舊時代道別。

 

肖像與地景,關懷個人回憶與歷史創傷

克普長期回訪拍攝對象,同時也並列歷史時代和地緣政治來思考,特別關注經歷二次大戰的離散故事。在攝影機後方,他簡要發問,積極傾聽,以彷彿朋友的姿態,捕捉主角的肖像神韻。而攝影機前的被攝者,也常常因為導演一句簡單的提問「你從哪裡來」,開始真情流露,侃侃而談。時代加諸在人們身上的傷痕、地方內蘊的國族文化,均成為他創作中期的重要題材。

他的作品《茲威林先生與祖克曼女士》(Mr Zwilling and Mrs Zuckermann,1999)及《手足》(Sons,2007)曾榮獲瑞士真實影展評審團大獎。《茲威林先生與祖克曼女士》記錄兩位年近九十的納粹集中營倖存者之日常,他們性格迥異,卻成為彼此的生活夥伴,回到烏克蘭的猶太文化重鎮切爾諾夫策度過餘生。他們在聊天中娓娓道出記憶裡的沉重苦難,重温珍貴卻已然消逝的文化記憶。《手足》講述因二戰而失散的德國家庭,重聚的「五兄弟」在德國與波蘭之間皆已落腳成家。他們平靜地傾吐當時失散的驚人真相,隨着家族之樹開枝散葉,深刻情誼也超越了血緣與國族的界線。

 

從邊景探究真實,人與地景的共生

克普習慣自邊陲望向中心,也從邊景探究真實,晚期作品常在走訪中凝望故鄉,同時放眼當下。多年來,他在柏林與出生地之間往返,重訪舊地和老友,以個人回憶記錄時代與地景更迭,創作出《柏林─斯德丁:時光軌跡》(Berlin-Stettin,2009);《薩爾馬提亞:此地他方》(In Sarmatia,2013)則行旅於歐洲邊界,訪問多位曾經的拍攝對象,用簡單卻雋永的問句譜寫肖像風景畫;其後,《海的風景》(Seascape,2018)回到他所熟悉的波羅的海拍攝,水手、漁夫、學者、婦女和當地居民紛紛談起自己的生命故事,成為一幅描繪國族歷史、生態環境和政治局勢的當代圖景。

許多人以「地景電影」來定位克普的作品,TIDF策展人林木材表示,克普雖着眼地緣政治,卻未側重表面上的複雜局面。他真正關注的是人與地方的共生關係、變與不變,從中追尋歷史、文化、政治與自我認同。在創作美學上,他始終拒絕以預設劇本影響被攝者,也拒絕在影片中放入解釋性評論,認為「創作者的態度和立場,必須體現在影像素材之中」。在弗柯.克普的紀錄片中,銘刻的歲月成了見證,穿越歷史走向觀眾,構築出超越戰亂和紛擾的時代備忘錄。

* 稿件由TIDF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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