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映室五、六月節目──回憶的證據:中港台紀錄片的私】紀錄片的潔癖症:沒有個人的真實

回憶不是證據,不能佐證真實?!回憶是個人的,是容易變異的,證據倒像是權威般的存在,是「真實」的代表。所以如果我們要敘述個人回憶,將這些經驗化成電影──特別是紀錄片的話),總像是需要客觀的他者來佐證,潔癖般地排除自我主觀的參與,方能彰顯這個絕對的「真實」。但是,回憶就只能是零碎的紀錄?「個人」就真不夠「真實」嗎?

要排除「私」或「自我」,去呈現出客觀的真實,像是香港對紀錄片的潛規則──主觀的個體就算能提供意見,也只應是輔助性質,若是讓「個人」主導整套紀錄片,那這部作品就太「片面」太「主觀」了,特別是個人的回憶,這種不確定、又會隨心情時空而修飾消逝的「紀錄」,只不過是「自話自說」,難登大「真實」之堂。「個人」過多的參與總會讓紀錄片的真實變質,減低影片的權威性,比不上國家地理頻道的動物大遷徙般真實。原來,就算同為真實,也有高底之分!但或許,我們能繼續深入地反問,「變質」了的真實還能不能算為「真實」?個人的參與又能導向一個怎樣的「真實」?

自主映室五、六月以《回憶的證據:中港台紀錄片的私》為題,以四部中港台的紀錄片和一場紀錄劇場,呈現出三地在這一兩年間最新的私紀錄片思考。

章夢奇導演帶來了中國「民間記憶計畫」的《自画像》系列最新一章──《自画像:47公里斯芬克斯》:回到父親出生的「47公里」村子,從一面寫有「只有____主義才能救中國」的牆前面,老婆婆憶述在城市工作早逝的兒子,到另一面牆上少女塗鴉出幻想中的遠方景象,而牆的另一面則是寫滿英文單字的「練習簿」。對城市的寄望和失望,扣連上從城市歸來的導演身份。導演就算沒有主動的參與,客觀的環境也因為她的到來而改變了。

《鄉愁/餘像》和 《告別進行式》則是台灣的短片,同樣以家庭為主題,但有截然不同的語調和製作手法。《鄉愁/餘像》完全以家庭錄像和照片組成,但和這些證據般的影像對比,怎麼回憶中的過去並不如影像中的甜蜜,紀錄和記憶的反差成為了陳顗竹導演現在的悲痛。《告別進行式》則像是提問出,私紀錄片的「私」定必只有導演本人嗎?受命於小叔公,吳文睿導演為他拍一部「回顧影片」,將來會在他的葬禮上播放。回歸到紀錄片導演主導性強一點,還是被拍者主導性強一點的討論之上,在這裡,被拍者倒也是委托人,到底作者在哪裡?

而香港其實也有一眾導演,探索着「個人」在紀錄片中的位置,就如陳安琪導演最新製作的《水底行走的人》、鄭藹如和李偉盛2016年執導的《通州街310號》、陳梓桓導演2015年的《亂世備忘》和陳巧真導演2014年的《32+4》,導演自身的位置都同樣不「避嫌」地參與在影片當中。而這次專題將會播放謝雅妍導演的《這是這文富》,從紀錄父親送院的過程開始,憶述出家庭中離異的父母,以及被迫遷離住了六十多年祖屋的祖母。拍攝成為了導演再去直面自己家庭的一個手段,但最珍貴的其實是對自己內心傷痛的冶療和轉化。

除了審視着個人在紀錄片中的位置,本次專題另一個探索的領域則會是紀錄片中劇情元素(fictive elements)的運用。這兩個像是相違背的理念,在「紀錄劇場」中體現出一個互相融和的效果。正如香港的紀錄劇場節以「現實的重用」(recycling of reality)來定義紀錄劇場(一條褲,戲劇與社會:紀錄劇場節),這定義不正正呼應着紀錄片的經典定義「對真實的創意詮釋」(creative treatment of actuality)嗎?創立紀錄片一詞的John Grierson更視「創意詮釋」比「真實」更為重要。同樣地在紀錄劇場中,「文本的內容建基於事實⋯⋯真實的材料加上想像力」。比較這兩個定義的解釋,我們不難發現當中的相似性,和當中互相借鑑的歷史。

這次專題將會上演由草場地工作站所製作,同樣為「民間記憶計畫」一部份的紀錄劇場──《閱讀飢餓》。這次香港版的演出將會由《自画像: 47公里斯芬克斯》的章夢奇導演伙拍張蘋和胡濤,藉着家鄉老人對「三年大饑荒」的回憶,勾起他們對歷史和現狀的反思。

當紀錄劇場和紀錄片都同時以各式各樣的劇情元素來詮釋真實的時候,真實的理解再不只是客觀的一塊鐵板,特別是在這真假混雜的「後真相」年代,盲從客觀等於真實、真人騷等於真實、紀錄等於真實,這只會導致「跟車太貼」的後果。當香港慢慢着眼於紀錄片發展的同時,除了增設金像獎紀錄片獎項和資助之外,着重紀錄片多元敘事手法和各種真實詮釋的教育,才能啟發大眾以及創作者對紀錄片的興趣和創意。紀錄片的教育其實就是理解真實的教育,這樣我們才能重新認識「香港電影」,和香港。

 

活動資料:https://www.facebook.com/events/1723952154318027/

訂票:https://goo.gl/AaSvRU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 Required fields are marke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