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Just Went and Made a New Dinosaur? Probably Not a Good Idea──《侏羅紀世界》

簡單談談感想。《侏羅紀世界》一出,票房捷報連連。坊間反應似乎一致將本片視為僅次於元祖經典版本之作,如荷里活電影雜誌《The Hollywood Reporter》的駐場影評人杜特麥卡菲(Todd McCarthy)就認為本片較第二三集為佳,不過,雖然我對第二三集已印象模糊,本片也許真的比較刺激緊湊、完整飽滿些,我其實認為也沒有太多能稱道的。論視覺創意之匱乏、倚賴電腦特效之失真,不久前我在社交網站轉貼過的文章 〈6 Reasons Modern Movie CGI Looks Surprisingly Crappy〉,對本片也略有析述,例如︰

…in the Jurassic World trailer, every single dinosaur is CGI, no matter how close we are to them. When Chris Pratt is interacting with three Velociraptors that are right in front of his face, they might as well be cartoons, because they’re right next to a living, breathing person constantly reminding us all what a living, breathing being actually looks like:

Compare that to the “clever girl” scene from the original Jurassic Park, which was basically just Stan Winston throwing a robot at a dude. That’s always going to look more convincing, because we know that robot is physically there, biting Muldoon’s head.

(編譯︰……在《侏羅紀世界》的預告片中,不論鏡頭多近,所有恐龍都是電腦合成的。當Chris Pratt與他面前的三隻迅速龍交流時,它們不過是卡通,而在它們面前的,是一個有血有肉、會呼吸的人。這不斷提醒我們,一個活著會呼吸的生物到底是怎樣的︰《侏羅紀公園》中「醒目女」那場戲,基本上是Stan Winston把一部機械拋到那男人的身上。然而那卻看來更具說服力,因為我們知道那部機械是實實在在,在那兒咬Muldoon的頭的。)

當年《侏羅紀公園》憑以假亂真的特技見稱,但更重要的是史提芬.史匹堡知道何時應用、何時應藏,真處教人驚嘆,假處仍見實感,今天電腦技術遠勝當年,但一切都變成數碼特效,反而感覺更加虛假了。

論故事,本片有不少情節與畫面(甚至樂園的佈局設計、恐龍奔走的場面、最終大戰的情景)號稱直接向原版「致敬」(如上圖),但換個角度想其實即是沒有多大新意,只是新瓶舊酒,重新包裝,對此我不抱貶意,但實無法拍掌稱讚。原版《侏羅紀公園》花了不少篇幅講述眾角遊園的見聞,各種兇猛恐龍一直只聞其聲,留懸念至中後段才現真身咬人,《侏羅紀世界》開始不久巨龍已出場發飆,沒多少篇幅細寫人物、鋪排懸念,整部戲就變得像電子賽車遊戲,只是一味衝前,很「迅猛龍」。當然,「侏羅紀公園」系列由始至終在諷刺人類試圖控制自然、玩弄生靈、自以為神結果自招滅亡的弊害,今集無疑也有警醒之音,像初段介紹新樂園時有幕講到小孩子騎三角龍幼嬰,簡單一筆,既表明園方與群眾對待動物態度(純粹奇觀玩物、賺錢工具,事實上現在連不少所謂動物保育園也是這樣運作的),也寫出了成人如何影響孩童的價值觀(動物就只是人類的奴隸),算是不錯,但其實這是早於原版已有的構思,只是當時棄用了,談不上很獨到呢。

至於基因混種改造動物(兼且意圖作軍事用途)最終搞出大頭佛的橋段,就更加不算新鮮,在本片中不過只成為又一場人類大屠殺的藉口,反倒是這構思勉強能解釋「侏羅紀公園」如何憑化石內的基因碎片複製出恐龍的機制(同時說明為何園內的恐龍如此不合「實況」,如那條滄龍大型得那麼不成話,一口吞掉大鯊太誇張了吧),從科學角度看很值得一提。不過即使如此,《侏羅紀世界》的恐龍設計仍是屢遭抨擊,因為影片中的恐龍的外貌與行為都顯然不符事實,不單沒跟貼新近的科學發現,有些甚至比當年的描述更退步。水中的滄龍不會被蚊蟲吸血,「侏羅紀公園」描述的複製重生技術就無法派上用場;新近的研究指出暴龍與速龍種屬身上都可能覆蓋著羽毛,但《侏羅紀世界》只求淺白易明,沒有參考,一切只以「基因改造」作擋箭牌──那些根本不是恐龍,只是人工合成的生物啊。

當然,看《侏羅紀世界》,似乎最重要還是追求刺激過癮的快感,這方面本片的成績是不得不認可的,雖然是由新晉導演操刀,但幽默感與驚悚感都達荷里活應有水平,縱使「招數」公式,好幾幕我還算被嚇了一嚇,被巨龍的吼聲一震。不過論 visual flair,本片導演始終大有進步空間──例如暴龍出場,仰天長吼,幾已成為此系列的標記,首集固然是經典,但續集《侏羅紀公園:迷失世界》(The Lost World: Jurassic Park,1997)向大城市怒吼的情景,我認為也不甚遜色(雖然有《哥斯拉》等怪獸片先例可循),本片則只見猙獰,缺乏氣派(見上圖的比較),特別是本片中園景、恐龍、人類的比例弄得很怪,全景、遠景構圖又太平面,一切都太假太假了,再引一段上文提過的文章︰

By sweeping the camera hundreds of feet through the environment, everything comes off like a model train set with tiny people composited in. The irony is that old-school miniatures were shot in a way to avoid looking tiny, something digital artists have completely forgotten about –– especially in Jurassic World

(編譯︰攝影機掃過幾百尺的地境,所有事物都像典型的火車場境,細小的人物被安裝進去。而諷刺的是,舊式的微縮模型避免拍來看似是細小的,但有些數碼藝術家卻把這點完完全全忘記了──特別是在《侏羅紀世界》的)

上圖觀眾席中的那些應視為「人」還是如實說是「數碼顆粒」呢?

因此,本片最值得讚賞的其實(應該)是人,活生生的真人,也就是男女主角基斯柏特(Chris Pratt)與拜絲黛麗侯活(Bryce Dallas Howard)的演出了。前者近年人氣急升,女生見他暈陀陀,基界也讚口不絕,說他雖然並非至強至壯(有肌肉但非賣體格),但有缺憾反更吸引,他性感且感性兼善於自嘲,簡直就像茂瑙(F. W. Murnau)默片傑作《日出》(Sunrise,1927)的主角般平凡中見魅力,這樣的讚賞是否過譽,就留待影迷與觀眾定奪吧。拜絲黛麗侯活出道多年,雖有演技,但一直找不到定位,早期在商業大片《蜘蛛俠 3》(Spider-Man 3,2007)演蜘蛛仔女友史黛茜(Gwen Stacy),惜容貌談不上頂尖出眾劇本也無從發揮,失敗收場,後來在奇連伊士活(Clint Eastwood)感人小品《通靈感應》(Hereafter,2010)演得出色,影片也好,畢竟未能印入主流觀眾的心,後來也只能浮浮沉沉,現在本片可算是她在商業片路上的最成功作品吧?希望曾患抑鬱症的伊人能繼續發光發熱吧,不過坊間似乎更關注她那雙 Sam Edelman 出品的「跑贏暴龍逃生專用」高跟鞋多一點……

* 原文刊於作者網誌,承蒙作者授權允許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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