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討論合拍片的合拍片──《衝鋒車》

現在坊間不少評論《衝鋒車》的文章,有說這是「後雨傘運動」的電影,說明影片不乏對雨傘運動的指涉,例如立在潛逃地下水道前的帳篷,在公廁外的黃色橫額,還有被刪去黃子華全身黃色工服的鏡頭。但對小編來說,這電影更明確的指涉,其實是「中港合拍片」。

故事的設定是這樣的︰一群過氣古惑仔,把紅van改裝成衝鋒車,打算在杳無人煙的山路中扮警察打劫從大陸來的運屍車,因他們無意中發意原來過境屍體藏著大量現金。事有湊巧,另一批火力強勁的劫匪也以衝鋒車作掩飾,同樣打算打劫運屍車,此謂之「撞橋」也。雙方無意間搶走了對方的一員︰過氣古惑仔中的阿杜(譚耀文飾)不及逃走被悍匪捉去,悍匪頭目(姜皓文飾)的女友(思凝飾)被過氣古惑仔誤以為是阿杜拉上了紅van改裝後的衝鋒車。此後就是兩方在凌晨山路上互相追逐的鬧劇。

另一邊廂則是古巨基飾演的警察徐安良,為要尋回自己遺失了的警帽,也為了捉拿劫匪而在山中追逐這兩幫人。徐安良看似像是神探,其實不過是個PC仔,而兩位飾演他「上頭」的,則是麥兆輝和莊文強,這裡不只是對《無間道》的戲謔,更不是甚麼對其他電影導演的致敬,而是給觀眾一條線索︰這是一部關於電影的電影──即後設電影。

徐安良變裝成小巴司機當卧底和過氣古惑仔變裝成警察,可看作是延續自《無間道》的「雙重臥底」敘事策略,更可以延伸出一大堆關於身份認同的討論。然而,無論是電影宣傳的招徠,還是觀賞的新鮮感,最吸引人的,當然是紅van變裝成衝鋒車。我們可以說,自陳果的《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後,紅van這意象在香港電影中所盛載的已經不再一樣︰紅van就是代表香港。如此,我們可以在《衝鋒車》中,發展出一套影評人朗天近年念茲在茲關於香港主體論述的說法,這更可以另文討論。

但小編卻更願意從電影的結局談起。警察徐安良多次強調,不論紅van改裝的衝鋒車在凌晨的山路幹些甚麼(是劫屍好,是救同伴好,是救人好,是阻止悍匪好),最後一站必定是警局。聽到這裡,香港的觀眾肯定明白,這正是暗示出合拍片審查的要求︰劫匪的終局必須是受法律制裁(還記得《無間道》中港結局的不同嗎?)。徐安良所說的最後一站是警局,明白不過地說出了大陸審查的要求。不少精明的觀眾也點出,阿杜的英文名字1是Johnny T,所指的顯然是杜琪峯(Johnnie To),而吳鎮宇飾演的盧西發「發哥」,不也可以讀成指涉離港發展的周潤發嗎?如此,阿杜被姜皓文那邊的劫匪擄走這安排,言外之意呼之欲出︰阿杜在姜皓文那邊的衝鋒車中,腳被吊起,雙手被反綁,其綁手綁腳之意實在明顯。

這樣,小編大膽為這後設電影寫下關於合拍片的公式︰

紅van = 港產片
改裝衝鋒車 = 合拍片
過境屍體的藏金 = 人仔
紅van的結點是警局 = 合拍片敘事的必然結局
阿杜被擄被綁 = 合拍片被綁手綁腳
……
……
……

循此觀之,從莊文強所飾的「上頭」向徐安良質問英雄與警察有何分別的對話中,我們就能聽出弦外之音。莊文強問徐安良當英雄與做警察有甚麼分別,徐安良的回答是做警察要守紀律,當英雄則不須;莊文強就立刻補充說,做警察有人工出,而當英雄的呢?則多數是老闆。如此,英雄和警察,在這裡幾乎就等於是創意自主和替人打工之比較。那麼,最後徐安良對鏡自說其實穿甚麼又有甚麼所謂呢英雄始終是英雄,即不可謂不狂傲。

不少觀眾對這片的結局甚為不滿,覺得前段玩得過癮,中段變得溫情過度,結局回歸陳腐。的確,單以戲論戲,前段的怪誕與過癮到了中段讓路給溫情,節奏給拖得有點不上不下,而結局更是四平八穩,沒有驚喜。但若把這片放回合拍片的格局去看,這結局又另有一番風味。沒錯,在合拍片的格局下,紅van最後一站必須是警局,不過港產片就像個壞孩子般,往往把結尾一拐,就拐到水警總部去,開審查制度一個玩笑──像麥兆輝和莊文強的《關雲長》般,把大眾熟知的民間故事改編,結局一扭,說他們自己要說的。可以肯定,這樣的結局實在離「邪典」(cult)很遠,但卻在合拍片的緊箍咒下把港片可能的壞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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