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樂園》:體液、人性、家庭

改編自暢銷小說的《濕樂園》,講述放蕩少女Helen一次刮毛時,不小心刮傷了痔瘡,非得入院做手術不可,因此認識了後男護士Robin,在醫院的期間,她渴望得到Robin,同時亦希望離異的父母重修舊好,於是她也盡地一鋪,賭上一局。

以體液為題的電影並不多見,《濕》成功地勾起觀眾的感官,讓觀眾感同身受,實非易事。因此觀眾覺得電影口味何其重,但為何重口味,卻並不單是對骯髒的聯想和對體液赤裸的呈現,而是電影觸及了我們的多種禁忌。對於各種體液——眼淚、耳垢、鼻屎、汗、精液、下體分泌物、嘔吐物、血和經血,我們的社會都有規範處理,體液雖從我們的身體而來,可是又注定要與我們隔絕,這視為清潔衛生。此電影提醒我們長久以來被遏止,卻與生俱來對身體應有的好奇心,試問我們誰沒有玩過體液、吃過鼻屎、嘗過血液?只是文明教化,使我們對體液除之而後快,可是電影中把之一一翻出,讓我們與體液重新連上。

電影可以有多重閱讀,本文希望解讀電影中體液如何與親密、關係和家庭環環相扣。故事以Helen母親的教訓開首,強調清潔,強調無瑕;成長中,母親總是教導Helen不要相信人,後來Helen發現,衛生不過是文明社會的產物,因此對抗母親的教訓和社會規範,整個故事的基調就此產生。

淚、精、血

電影理論家Linda Williams在文章 “Film Bodies:Genre,Gender and Excess” 中提到三類電影利用體液表達興奮和狂喜(ecstasy),三者把暴力,色情和情緒轉化為視覺上的刺激,就如血液之於恐怖片,精液愛液之於色情片,及眼淚之於通俗劇。Williams所說的身體類型(body genre)是指電影以女性的身體作媒介來提供快感和幻想,把女性物化。《濕》並不是以上三類電影,但同樣地透過Helen的體液把禁忌視覺化,以女性的身體作媒介,使觀眾亦有破禁的快感。我們不敢想像,或只敢想像的事情,Helen都替我們一一實踐。但異於Williams所說,Helen在電影中並不以客體出現,反而以主體形式帶動電影,她的強勢的女主角形象,從她完全自主地掌控自己的身體而來,與其女性主義意識主宰不無關係,於是在電影中,我們不只看到她的身體,更是一個有獨立意志的人,如何尋覓人與人之間的連結。

 

儀式之必要

儀式從古至今一直演變,現代社會的儀式雖然愈來愈簡化,可是人仍然需要儀式來確立事情,作為契約,而體液則是儀式中不可或缺的。體液是實體的親密、是最可信的證明、是連結個體的方法,而分享過體液就是親密的證據。古有歃血為盟,血是友儕間的盟約、是親子間的聯繫;精液是慾望的最佳體現、淚是情感的佐證,因為體液從身體而來,是我的一部分,交換過,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透過體液,人可以把抽象的關係實體化,捉住最虛無的感情。所以,能夠接觸你最髒的東西,就是親密的人了;Helen會跟好友Corrina交換綿條,作個名符其實的blood sister,而Robin則處理過Helen的大便。這一切不單是她對體液的偏愛,更讓她確切感受到愛的唯一途徑。她身邊的人,體液都總與她交會過,卻除了她的家人。

失效的現代家庭

因為理解Helen對體液的態度,對感情的渴求,所以明白她到底來自一個什麼樣的家庭。

Helen在外的狂放,與她的家庭形成強烈對比,於是,家可解讀成壓抑自然本性的地方,又是社會建制中不斷強化意識形態的機制之一。另外,Helen可以跟陌生人交換體液,渴望吃到有精液的薄餅,我們覺得匪夷所思的親密接觸她卻通通做齊,遍遍家人什麼都不聞不問。反叛,無非是爭取家人的關愛;自殘,也只是單純地希望父母破鏡重圓。現代人追求外在的物質,可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情感需求卻從無減少,現代社會給予我們豐富的物質,就如她父母舒適的家一樣,可是我們的情感卻愈空虛,家只是個物理結構,溫暖卻未曾有過。對於Helen,似乎在陌生人身上找尋愛更容易。

《濕》描繪了現代家庭的困局,社會對人性的限制與扭曲。所謂文明,無不是壓著本性和情感而建立的。至於電影討你歡心與否,在於你能否超越那些畫面,看到體液的背後,其實承載著一個純真卻傷痕累累的少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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