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保安的故事:《女實Q》、《稻草人》、《榮伯》

香港獨立電影節2014Part 2最後一個節目「三個保安的故事」,放映了三齣短片《女實Q》、《稻草人》、《榮伯》。吸引我入場觀映的原因正正是「保安」這個主題,因為「保安」正正與我家人相關。我一家,除了我、姐姐,其他都是從事與保安相關的行業,都是屬於中高層。爸爸是助理設管理員,媽媽是管理員,哥哥是保安經理。三人雖然職級不同,但共通點是三人是由保安做起,工作上主要相似的地方是管理比他低職級的保安員。爸爸每天工作九小時,工作時間不固定,一時早更,一時午更,一時晚更。媽媽返早更,工作十二小時。哥哥朝九晚五。一家人很難聚在一起,即使有時間一起吃晚飯,三人自成一角討論管理工作的問題。我聽不懂他們的討論,嘗試問個明白,卻「愈問愈唔明」。於是,我入場觀映,嘗試透過短片了家人的「保安」身份。

《女實Q》是由馬智恆、陳浩倫執導,由香港天主教勞事務委員會出資拍攝;而《稻草人》是由草根電影拍攝工作坊組員執導,工作坊導師林森從旁指導,也參與後期制作。這兩片的製作目的相似, 以保安員為切入點,反映勞工問題「高工時、低工資」。天主教勞工事務委員會的職員余少甫表示,保安員是香港其中一個主要的低技術工種,飽受僱主剝削,面對「高工時」、「低工資」的問題,並出資拍攝《女實Q》,希望反映保安員的苦況,引起大家對勞工問題的關注,其後進一步爭取「最低工資」、「最高工時」。而《稻草人》是由草根電影拍攝工作坊組員執導。工作坊導師林森從旁指導,也參與後期制作,例如剪接。林森說,碼頭工人罷工,令工作坊組員很想拍攝工人,從而了解工人所面對的問題「工時高、低工資」,可是工人的定義太廣,於是一名組員在討論時,收窄範圍,建議拍攝「身邊的工人」— 保安員。

《女實Q》反映比勞工問題更複雜的問題。例如,其中一幕,芳芳在家一邊切菜,一邊跟兒子說電話。芳芳兒子的話道出保安員工時高:芳芳說公司不夠人手,她要頂更,沒有假期,未能見他們。她兒子怪責芳芳「見boss多過見我地」。保安員本身工時長,可是為了解人手不足,不斷增加工時,犧牲自己的假期,見家人的時間卻愈來愈少,她與家人關係漸漸疏遠。兒子的一句「你宜家人工好高咩?」可見保安員人工不高。當然,勞工的問題不只是「返工返幾耐」、「人工有幾多」、「見家人有幾耐」,《女實Q》還指出一個連家人不會察覺的問題。芳芳身處家中平台,空間不大,上方晾滿衣服,她面前是洗衣機,她在洗衣機上切菜。如此種種,得見芳芳身為職業母親,在家不能休息,還要工作做家務,進一步提出工時的問題:不能只計算保安員的工作時間。戲中芳芳與住客對峙那一幕,更反映保安員所面對的壓力。芳芳即使做事做足工夫,提防出錯,意外發生了,要承受住客責罵,也要受被「炒魷」的威脅,常為此而擔憂──如此可見,保安員長期處於緊張狀態。

《女實Q》一幕

對比《女實Q》,《稻草人》更強調保安員的精神狀態。《稻草人》利用不屬於故事發展的空間──田野──強調「工時長」、「緊張工作狀態」對保安的精神上的摧殘:強哥在田野漫步,停下來感受一下風,接著田野的花,近鏡影著粉紅的菊花,節奏突然轉快,菊花快速凋謝,接下來便是強哥在床睡覺。強哥身心疲憊,即使在家看到母親,與她吃飯,也沒有精神與她交談,甚至不想聽到母親對他嘮叨,二人關係漸遠。《稻草人》跟《女實Q》一樣強調保安員與家人的關係,但稻草人》特別之處是善用光線,描寫家人在不同關係下的不同心情。強哥/母親關係疏遠時,光線變得灰暗,二人目無表情;當二人關改善,光線變得光亮,二人笑容滿面。

劉偉業是透過製作《榮伯》才較深認識榮伯:「我爸爸就話呢,因為我好少同其他人講野,住左好多年,跟住無咩同榮伯講過野,我阿爸就話……你不如同佢溝通下……跟住決定拍左佢」。《榮伯》不時傳出劉偉業提問的聲音,他有時還會入鏡,例如榮伯問題聽不清楚,劉偉業便會入鏡在榮伯耳邊複述問題,如此看見他們二人如何互動溝通。雖然如此,《榮伯》超出初時製作目的,跟《女實Q》、《稻草人》反映出勞工問題:工時過長問題。

三部作品成功引起觀眾注意保安員的勞工問題。放映後,討論主要圍繞保安員的勞工問題。觀眾除了對作品讚好,更鼓勵出席當晚放映的保安員分享更多保安員工作的情況。當晚出席放映的保安員工會成員把自身的經驗與三片連繫,分享個人看法。他們表示三部作品均能夠反映保安行內問題,例如保安說話小心,面對租客要小心翼翼,免找麻煩;不斷轉新公司和合約,使保安員的薪金處於低位,「幾乎無加過」等等。其中一名成員特別注意榮伯的工作環境,說單棟樓的環境對於年紀大的榮伯是危險,因為地方淺窄容易「撞到跌親」。更有成員表示,香港需要訂立最高工時和最低工資法,保障保安的權益。

據《獨報》第三期,香港獨立電影節放映三部關於保安的作品,主要為了讓觀眾了解「保安」這角色的複雜性,打破主流媒體中「保安」的刻板印象,尤其是「低技術」、「只懂得奉命行事、唯唯諾諾」。《女實Q》演員全哥嘗試向觀眾提到這個重點,問觀眾有否想過為何主流媒體經常把保安員放置人們的對立面,例如立法會示威時要保安員出來阻止,把保安員放置在與人民敵對的關係。可惜由於時間關係,觀眾未能就這一點深入討論。至於我,也未曾想到這一點。我可能因為家人是保安員的關係,觀賞時集中留意短片中描寫保安員/家人關係的部分,而著意把保安員/家人關係連繫至自身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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